前段时间，有人来找我，要我帮他告他邻居，因为邻居修了一个高墙，把自己的门市完全挡住了。我说，可以啊，相邻权纠纷嘛，但要收律师费。他就不高兴了，他说，律师费那么贵，你就不能帮我维护权利，实现正义吗？我说可以为你实现正义，但是，我不会为你的正义承担成本。

正义的幻想

小时候，我们被人欺负了，我们指望有哥哥来帮我们讨个公道；长大了，我们被土豪劣绅欺压了，我们也指望有包青天为我们做主；或者，我们念着恶人的名字，希望全能的上帝以地狱之火去惩罚他。总之，我们希望的正义得以伸张，但是，尽量不靠自己的努力。

可是，这个世界的真相超越了我们儿时的幻想。我们得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。我们不可能永远安然无恙，我们也不可能对上帝永恒指望；我们所获得的，需要我们的努力耕耘；我们被损害的，也需要我们的努力追回。我们努力所付出的一切，就是我们的成本。

正义的成本无法转嫁

春秋时期，一代名匠干将莫邪夫妇为楚王铸剑，宝剑铸好后，干将将雄剑献给楚王，却被楚王一刀宰了。干将的儿子赤长大后，携雌剑要报仇，可是，他做不到，他没有机会和能力对抗强大的楚王，去实践人间的正义。这时，有人告诉他，他可以实现他的正义，但是，需要他的头和他的剑。赤一听，立马自刎，把头与剑双手奉献给陌生的侠士。最后，侠士提着头与剑，进献给楚王，并趁机杀了楚王，为赤报了仇，以自己的生命去践行了乱世的正义。

我喜欢这个令人动容的故事，因为这故事表明了：有时候，正义的努力或可委诸他人，但是，正义的成本却难以转嫁。

成本归于他人，而正义属于自己

当你非得要打一个官司的时候，非得要请律师的时候，请记得这个动人的故事，要么“头与剑”，要么带上钱。可是普通人依然不想承担这个成本，他们有时只是指望别人来承担成本。成本归于他人，而正义属于自己。

如今的时代，或许还有楚王，但是已经没有了无名的侠客。以契约为基础构建的社会里，没有一个人有义务为他人无条件的付出，并且承揽正义的成本。追求正义，维护权利，越来越变成了一个高度专业化的技术活。当权利被损害时，只有靠律师才能通过繁复的法律来为你实现正义。而你的成本却无法就此转移。你不再需要付出“头与剑”，但是你要承担律师费。

律师费，就是你的正义的成本

如果你觉得你被伤害的情感对你太过重要，你的正义必须得以伸张，那就不应该转嫁你的成本。你应该勇敢诚实的面对自己需要伸张的正义，正义不是一个投机的生意——一个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愿意付出的正义，不值得别人为之奔走。

一场非打不可的官司，一定有着长期付出的勇气支撑；就像你一个人的战争，你需要别人的时候，一定知道，亏待那个为你冲锋陷阵的人，是一种世情的炎凉。我们并非不愿意为你的正义而付出，但，我们不希望正义归于你，而成本归于我。

对正义的希望

这绝非我们现实。一个以权利救济为基础的行业能够延续上千年，不是仅靠一腔热血，一定还有现实主义的考量。但，世界满目疮痍，我们也难独善其身。整个社会都有义务努力减少社会的不公，减少那些“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”，并且使用市场的手段，让正义的成本变得更少；甚至，我们应该鼓励律师们，更多的投身到那些法律援助中，在自身的温饱外，为“人间正道是沧桑”做一个时代的注脚。